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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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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到葉臻收拾妥當上樓,看見程杉正攤成一張餅,平躺在床上仰面看星河。

她聽見腳步聲,拍了拍身邊的床褥。

“邀請你一起賞星星。”

程杉沒穿襪子,腳丫露在外面,她長著漂亮的百合形趾甲,修剪得整齊,表面幹凈光滑,呈淡粉紅色。

葉臻在床尾站了一會兒,單腿跪上床,伸手撈過身側的被子搭在程杉腳上,然後才躺下去。

程杉偏頭看了葉臻一眼,發現他的居家服裏面竟然還穿了T恤。她哭笑不得,伸出食指點在葉臻胸口,說:“程見溪,你這麽防著我啊?我又不會吃了你。”

葉臻平靜道:“我怕冷。”

“我懂我懂。你太累了嘛。”程杉翻了個身,支起雙肘,下巴墊在葉臻大臂上,說:“不過你不覺得,要論起身體素質的話,你才應該多吃益氣補血的保健品嗎。你這麽體虛下去,工作起來也吃力。”

呵呵,體虛。

葉臻快被憋出躁郁癥了,他閉了閉眼,在心裏催眠自己是好脾氣的程見溪,擔心自己一時氣糊塗了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來。

好在程杉很快又躺回去,她望著夜空,說:“程見溪你教我認認星座吧。”

葉臻:“我不會。”

“騙人。”程杉說,“你最喜歡看天文類雜志了,百科知識競賽、猜燈謎你都能拿獎。這對你來說還不是小意思啊?”

這些對於程見溪來說確實是小意思。

他這個弟弟從小就記憶力驚人,同樣一首唐詩,程見溪念一遍就能囫圇背下來。可他必須厘清詩文的邏輯關系,才能開始背誦。

葉臻想起他們去肯尼亞那次,程見溪如同行走的百科全書一般,給他講解東非大遷徙。

“野斑馬、角馬、瞪羚,他們依次排列,組成軍隊一樣的獸群,從坦桑尼亞的塞倫蓋蒂保護區來到這裏,全程跋涉3000多公裏。”

程見溪說起自己擅長的東西,有條不紊,侃侃而談。

“斑馬一向走在最前面,他們吃草莖頂部。而中間數量最多的角馬,啃食植物底部。”

葉臻下意識接道:“那羚羊豈不是沒得吃了?”

“因為獸群數量驚人,角馬更是多達百萬。所以等到角馬離開後,草地上會長出新生的嫩草,那是瞪羚的美食。”

程見溪難得笑起來,他說:“哥,你跟小杉的思路很像。我跟她介紹的時候,她說‘那些羚羊一定氣得幹瞪眼了吧。怪不得要叫瞪羚,這是受了多大委屈……’你知道的,她總有奇怪的理論,還能自己圓回來。”

那時候,葉臻對這個姑娘,並不是沒有好感的。

但僅限於,她可能是他未來的弟媳,是程家的一份子。

葉臻想起程見溪,心情有些沈重,他嘆口氣,說:“你相信人死了以後,會變成星星嗎。”

程杉順著他的話思考下去,說:“中學不是學過質能守恒嗎,人死之後肯定不是完全消失了的。他們會變成另一種形態,成為組成這個世界的一部分——正如他們本來就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。按這樣的說法,也許星星確實是由很多人變成的。”

葉臻心頭微動,忍不住說:“你覺得如果我死了,會變成什麽?”

“你呀。”程杉將頭埋進他的胸口,聲音悶悶的,“可能會變成我的眼淚。”

程杉說:“我小時候看過一本漫畫書,上面說,善良的人死了以後,會選擇變成眼淚停留在那些在乎他的人的身體裏。朋友們想起他的時候,流出眼淚,就像是他的一種陪伴。可如果……沒有人再想起他了,沒有人會為他哭了,他也就永遠的消失了。”

葉臻心裏難受極了,他沒有開口。

“所以我想起我媽媽的時候,就會躲起來哭一會。”程杉說,“別人以為我是傷心,但其實我只是不想她消失,我希望她能來陪陪我。”

程杉嘀嘀咕咕說了很久,最後困到抱著葉臻睡著了。

葉臻把她從身上扶開,看見程杉眼瞼下有輕微的濕潤。葉臻給程杉蓋好被子,在床邊站了一會兒,最後關了燈,輕手輕腳地下樓了。

第二天是周末,一早葉臻就帶程杉離開小鎮,載她去了佛羅倫薩。

在那之前,程杉從沒去過葉臻在佛羅倫薩的家,因為葉臻騙她說他租住的公寓常常提供給同事開會,她住在那裏不方便。

當初葉臻和喬恩都擔心過程杉要求去佛羅倫薩和他同居,但意外的是,程杉非常平和地接受了這樣的設定,並安心在葉臻給她安排的小鎮住下了。

葉臻所租住的公寓就在公司隔壁那棟樓,不過七十幾平米,黑白為主色的極簡現代風。各個房間都收拾得很幹凈。

程杉溜達了一圈,問葉臻:“這個月你同事還會來嗎?”

“不會。還有十天,手頭的項目就完全告一段落,最近不忙。”

程杉說:“那我們是不是能去旅行?”

葉臻迎著她期待的目光沈吟片刻,說:“理論上,是這樣。我可以安排短時間的休假。”

“太好了!”

程杉歡呼,又立刻想起什麽,笑容慢慢冷卻了一半。

葉臻幫程杉提了行李箱拿進房間,出來的時候看見她有點沮喪的樣子,不由問:“怎麽了。”

程杉說:“還是不要去旅行了,在家裏就挺好的,而且我還沒來過佛羅倫薩,有很多可以逛的地方。”

葉臻一眼就看出來她口不對心。

程杉明明一直期待能和程見溪去旅行,也很希望能帶著相機拍出更多不一樣的景致。

葉臻想了一會兒,說:“之前我路過鎮上的花店,安吉洛夫人推薦了錫耶納。這個地方距離佛羅倫薩很近,我們可以開車去。而且……”

他觀察著程杉的表情,繼續說:“那裏物價不高,我認識的朋友經營民宿,跟我們公司也有合作。他很早就喊我去玩,說是可以免費提供住處。”

程杉眉頭漸漸舒展,聽到免費兩個字的時候終於開心起來。

“這麽好啊,那也不是不能去的……”

葉臻知道程杉參加的攝影大賽還沒有反饋,果然她是因為沒有錢請他去威尼斯而煩惱。

他面上倒還順著她,嚴肅地分析:“對。說起來,在那裏的衣食住行,比在佛羅倫薩還要經濟實惠。”

程杉臉上頓時愁容盡掃,滿心的歡喜都要溢出來了。

“錫耶納!我愛錫耶納!”

葉臻差點沒笑出來。他斂著唇,對她說:“你睡臥室,我把書房收拾出來。”

程杉其實不太明白為什麽“程見溪”總是和自己分得這樣清楚,難道男女朋友睡一張床是一件很難以接受的事情?還是說程見溪骨子裏其實特別保守?

念頭在程杉腦中轉了幾圈,她就有了結論:可能是他還不習慣。

程見溪小的時候有過輕微的自閉傾向,這麽突兀的多了一個她要跟他一起生活,肯定需要很長的適應時間。這也是她剛來意大利的時候為什麽答應程見溪“兩地分居”的重要原因。

於是程杉半句沒有反駁,非常乖巧地說:“好。那我先去收拾行李了。”

她在心裏說,反正到了晚上,也可以抱著枕頭去鬧他。

******

葉臻在書房收到魯卡斯的短信,讓他晚上不要遲到。葉臻這才想起來,今晚還有一場party。

他回道:我會準點到。

魯卡斯:聽說韓雙也會來,今晚有好戲看了。

韓雙也是他們的同行,是一個主營東南亞地接旅游公司的創始人。同時,她也是葉臻他們另一個中國合夥人陳立欽的發小。

江湖傳言,韓雙對陳立欽一直有著“友達以上,戀人未滿”的單方面好感,可惜後者對這樣的大胸“爺們”避之唯恐不及。

本來這只是個單相思的悲情故事,誰知陳立欽去年為了促成手頭的東南亞合作項目,不惜“賣身求榮”,假意邀約韓雙去菲律賓旅行,實際是利用她在東南亞的人脈關系為自己鋪路。

這件事露陷以後,韓雙從菲律賓追殺陳立欽至新西蘭,又橫跨印度洋經馬達加斯加一路北上回到了意大利。

最終在葉臻和魯卡斯的拼死斡旋之下,兩人簽訂了為期終生的喪權辱人不平等條約——陳立欽將無任何怨言地為韓雙做三件事。包括但不限於替她擋子彈、揍小三、當伴娘。

除了這條主線,兩個人的愛恨情仇的副本,能聊上七七四十九天,葉臻和魯卡斯看到現在已經心態平和樂得吃瓜了。

隔了兩分鐘,魯卡斯又發來一條消息:你一個人來?

葉臻:我倒是變出來第二個人?

魯卡斯發過來一個可憐的表情。

那邊,魯卡斯放下手機,就對站在窗邊的陳立欽道:“你確定看清楚了?”

陳立欽面對的窗戶下方,正是葉臻公寓所在的那棟樓正門。他篤定道:“當然!我看錯的話就把眼睛摳給你。”

魯卡斯嫌棄地噫了一聲:“我要你的眼睛有什麽用?還沒有我的明亮美麗。”

陳立欽:“……”

魯卡斯:“怪不得葉在周末常常缺席我們的party,原來是偷偷交了女朋友。”

陳立欽伸手摸摸光溜溜的下巴,疑惑道:“他有什麽可隱瞞的呢?”

魯卡斯眨了眨他明亮美麗的大眼睛,說:“該不會,那個根本不是女朋友,而是應召女郎?”

兩個人以眼神交流了一番,雙雙默認了這個推測。

陳立欽氣憤道:“葉臻這個道貌岸然的家夥!之前拒絕我們的‘夜店狂歡’拒絕得那麽幹脆。”

魯卡斯安撫地拍拍他的肩膀,說:“韓雙是不是要帶她的超模閨蜜來party?與其介紹給葉臻,不如考慮考慮我呢?”

陳立欽:“沒戲。韓雙的閨蜜卡米爾癡迷中華文化18年,10歲那年就發誓要生中法混血寶寶。據說當她看見葉臻照片的時候,已經一見鐘情了。”

魯卡斯捧心,很是傷懷:“有時候我真不能理解那些漂亮女孩,她們都在想些什麽?”

陳立欽附和道:“你說她們一個個的,怎麽就那麽不曉得矜持,還喜歡打打殺殺,以欺負我們這種良民為樂!”

魯卡斯:“你這話要是被韓雙聽到,明天就要拳擊俱樂部見了。”

韓雙的淫威對陳立欽的震懾是綿長而深刻的,他立刻道:“你可別亂說啊,我又沒有說是她。”

為了避免程杉追問以引起不必要的誤會,葉臻沒有告訴她今晚他是要去參加生日party。只說公司有點事,需要晚些回來,讓她自己在家裏煮一點水餃吃。

他開車去買禮物,隨後前往集合地點——魯卡斯的朋友安東尼家。

到那裏時,魯卡斯和陳立欽已經在裏面了。女主人提前把屋子裝點了一番,茶幾、餐桌上排滿了五顏六色的汽水、果汁和酒,還有各類油炸食品與甜點,蛋糕和披薩的香味從廚房裏飄出來。

家裏四個角落各一臺音響,360度無死角地放著披頭士的歌曲,魯卡斯和他的朋友一人捏著一杯葡萄酒在客廳中央尬舞。

陳立欽歪在沙發上,叼著一根薯條捧著NS玩馬裏奧賽車。

葉臻走進去,把帶給安東尼的生日禮物放在桌邊,隨手解開襯衣的第二顆扣子,從桌上順了一瓶格拉帕白蘭地給自己倒了半杯。

和朋友們在一起總是放松的,葉臻隨著節奏輕輕搖晃,和魯卡斯、安東尼依次碰杯,算是打過招呼。

隨後才坐去沙發上,把陳立欽往邊上擠了擠:“韓雙呢?”

陳立欽目不轉睛地註視著屏幕,朝裏頭努努嘴:“客廳屬於男人,女人占領廚房。”

“難得你們今天沒打起來。”

陳立欽說:“你還不知道吧,今天除了安東尼他媳婦和韓雙,還來了個姑娘。”說完這句話,還有意壓低聲音,對葉臻道:“沖你來的。”

“什麽意思。”

陳立欽用一種你這個人非得讓我誇你帥嗎的嫌棄表情看了葉臻一眼,說:“字面意思,自己領會。”

葉臻:“我可沒欠風流債。”

陳立欽想起應召女郎那事,不由道:“喲,這可說不準。”

葉臻:“陳立欽我發現你今天說話很找打,是不是缺練?”

陳立欽頭鐵,正面剛道:“我會怕你,來啊!”

陳立欽說完,立刻從NS上拆下來兩個手柄,和葉臻玩起了雙人馬裏奧賽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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